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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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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轉寒了,從窗外望下,商圈沿街匆行的人們已經換上了禦寒的冬裝,攏著衣襟踏在每日搵食的路上。

金窈窕將透氣的小窗擡出最大的縫隙,迎著拂面而來的冷風嘆了口氣。

桌上堆疊著厚厚的文件,已經閱讀過的被攤放在旁邊,這是她讓人整理出的銘德近些年的財報。

此類文件以往全由父親經手,她是無從接觸到的,如今得以過目,才發現數據實在不容樂觀。

那天會議室裏,三叔含譏帶諷地對她說銘德經營狀態每況日下,她心中有數,只是沒想到會嚴峻到這個地步。

——

銘德現在真正上線的品牌只有兩個——“銘德大院”和“尋香宴”。尋香宴不用說了,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停滯在了虧損狀態,這些年入不敷出,全靠“銘德大院”的營收支撐著。但“銘德大院”走的是平價路線,利潤本就有限,這些年做得雖然還行,卻不能真正算多麽紅火。至少在她經辦的周年宴之前,這個品牌線的知名度和客戶黏著度在臨江眾多餐廳裏是排不上號的,全靠父親果決,早年在市場處出於空白期的時候就將餐廳覆蓋式地推出,才讓銘德如今還堅強地屹立在銘德商界。

然而這種拆東墻補西墻的經營方式顯然進行的並不輕松,否則父親也不會大費周章地成立“隱宴”了。

——

“呼……”

金窈窕捋了把長發,倚在窗上,陷入回憶。

事實上“隱宴”這個項目組,後來也沒成功到哪兒去。托如今經濟發展迅速的福,中高端餐廳市場近些年成為了餐飲界業內新的必爭之地,“隱宴”的競爭者有很多,程家的雲鼎餐廳就是其中一個。她當初不怎麽管家裏的生意,只偶爾聽到父親提起堂哥金嘉瑞的工作能力不錯,有雲鼎餐廳如此強勢的對手在旁,竟也讓”隱宴”在臨江踩住了一席之地,因為這份漂亮的業績,父親才對他另眼相看,在一眾金家後輩裏挑選出他來重點培養。

但隱宴雖然後來擠下銘德大院成為了銘德最重要的項目組,餐廳卻依然沒能打破銘德品牌不溫不火的魔咒。

她以前還琢磨過為什麽,現在知道三叔竟然早早就跟程家有了來往,那自然不必多說。“隱宴”居然是程家送給金嘉瑞在銘德站穩腳跟的業績。既然是饋贈,那一切也都能說得通了,程家跟三叔的合作關系再密切,也不可能真的允許自己出現旗鼓相當的對手。

——

她想起自己後來的多番報覆。

實際她那時在國內的人脈資源都很有限,金嘉瑞卻已經掌權銘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雙方實力雖然稱不上雲泥之別,也距離懸殊不遠。但在這樣的情形下,金嘉瑞卻依然節節敗退,被搞得焦頭爛額,新聞更是密集曝光對方借酒澆愁,公司人心渙散等等醜聞。

是因為那個時候的銘德,已經大廈將傾了嗎?

金窈窕此時已經無從知曉,但借由這一征兆,已經看到了平靜洋流下的危險。

這樣大的一家公司,每天的所需的支出都是天文數字,父親從未對家裏吐露過自己的辛苦,給她錦衣玉食花團錦簇,可金窈窕從這份財報中都能分析出來他的艱難,加上前段時間回購了三叔股份的那筆巨大支出,她知道父親估計也距離捉襟見肘不遠了。

錢之一字,重如泰山。

銘德不能再這麽溫吞下去了。

——

二叔家的堂姐在得到通知後果然很快前來報道。

金窈窕那會兒正帶著隱宴項目組的人在店內做調研,得知堂姐要來跟自己道謝還有些意外。這些年金家的後輩們走後門進公司工作已然是非常尋常的待遇,除了金嘉瑞那種因為想要更好的職位上門拜訪的人外,很少有親戚入職之後還會專程提出感謝,最多家裏的父母打電話跟金父說一聲而已。

她一瞬間有想過很多可能性,比如堂姐想在自己面前混個臉熟讓以後工作更加順利什麽的,但見到堂姐本人之後,都化作了辛酸。

堂姐的表現,太戰戰兢兢了,相比較那些似乎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就可以進銘德的金家子侄們,她看起來簡直有種意外得到了優待的惶恐。

她甚至不敢在隱宴項目組的人面前表露出對金窈窕的熟稔,趕到地點之後只躲在門口偷偷打電話告訴金窈窕自己到了。

金窈窕出來見她,堂姐個子小小的,有點拘謹,身上有種跟自己以前極為相似的,屬於金家女孩的溫婉,捏著手機小聲說:“窈窕,謝謝你讓我爸爸同意我工作。其實我工作經驗不多,大學也考得沒有你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勝任你給我的職位。不過我會虛心跟周圍的同事們學習的,如果犯了錯誤,你也不用因為我爸的關系就忍著,只管跟我直說。我進公司真的不是來混日子的,肯定會努力改正,不給你添麻煩。”

金窈窕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怎麽不進去?”

“不了,我就是聽說你平時忙,所以趁著今天剛入職沒任務,過來跟你說一聲而已。”堂姐往裏看了一眼,發現都是公司同事,趕緊朝門後避了避,擺手道,“耽誤你時間了。你進去忙吧,我先走了。”

“你今天入職?”金窈窕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進了店裏,“現在大家在聊項目組的啟動工作,你想學習,現在剛好跟著學。”

堂姐被她拽進店裏,著實嚇一跳,想躲開卻立刻被眼尖的同事發現了,一個主管好奇地打量了眼她的臉,看她被金窈窕拉著,開口問道:“殿……總監,這位是……”

金穗對上眾人的視線,驚了驚,趕忙站直回答:“各位好,我是今天入職隱宴項目組的新人,來跟金總監報道,以後請大家多多教導,你們叫我穗穗就好。”

她沒提自己跟金窈窕的關系,金窈窕掃了她一眼,也沒多嘴。金家的女孩兒們太難了,因為沒得選擇人生的權利,才養出跟金家男孩們的自信大相徑庭的卑弱。難得堂姐在這種教育下還能保有事業心,既然說想好好工作,那她也沒必要強調對方是個關系戶。

同事們沒多質疑,立刻笑嘻嘻跟堂姐打起招呼,堂姐雖在金窈窕跟前沒啥底氣,面對其他人時卻能看出教養良好的落落大方。且平常應該也是個善於交際的人,說話溫溫柔柔卻很有分寸,很快就融入進了一群陌生人裏,竟比金嘉瑞受歡迎許多。

在人前,她也不主動跟金窈窕說話,還是隱宴的項目組經理笑嘻嘻地提議:“金總監,大家最近忙飛了,現在有新同事進來,不如晚上聚個餐?”

堂姐還以為自己給金窈窕增加了麻煩,趕忙擺手,金窈窕看了她一眼,卻笑道:“好啊,大家那麽辛苦,帶你們聚個大的。”

她那麽好說話,眾人當即一片歡呼。

雖然他們更想吃金窈窕做的飯,只不過聚餐這種事情,顯然沒有叫上司下廚的道理,那就太不像話了。

但能跟太子殿下一起聚餐,已經非常棒了!

——

不過雖然不好親自下廚準備聚餐,金窈窕中午也沒叫他們湊合,帶著這群加了好幾個星期班的股肱之臣一起在廚房做了簡易三明治,算是增加團隊凝聚力的趣味性互動。

其實這三明治說簡易,也不盡然。

新鮮的牛肉碎壓成餅狀,煎到七分熟,夾在烘烤得恰到好處的厚吐司裏,搭配現成的水牛乳芝士和幹酪片,她在一旁偶爾幫忙,多數指導,組員們則幹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詢問她某些東西是否能加,氣氛高漲,比點現成的外賣還鼓舞士氣。

芝麻菜、酸黃瓜、墨西哥辣椒圈,或者最簡單的西紅柿片,金窈窕只取締掉幾個明顯會影響口味的食材,其餘都隨他們去,最後的三明治成品帶著主人們鮮明的取向出爐,熱氣騰騰,各有特色。

統一的牛肉餅香氣充盈在廚房中,金窈窕從冰箱裏拿出前些天練手的甜點給他們搭配。

堂姐雖然刻意在隱瞞自己跟金窈窕的親屬關系,看到那道甜品,也不免充滿好奇:“這是什麽?”

這甜品十分素凈,通體乳白,碩大一塊盛在盤子裏,簡直就像一塊新鮮豆腐似的,散發著淡淡的涼氣,十分低調,看起來甚至可以說有些寡淡。

“奶凍。”金窈窕用刀利落地將這塊其貌不揚的大“豆腐”切成等份的方塊,“用水牛奶做的,我準備放在“隱宴”的甜品菜單裏。”

就這跟豆腐如出一轍的東西?

眾人聽得有些懵,她也不解釋,只找出叉子讓他們自己吃。

項目經理插起一塊來,舉起細看,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平凡,甚至湊近以後連香味都散發得很淡,要說像布丁吧,偏偏用叉子就能整塊叉起,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張口試探地咬了一口,眼睛頓時瞪大了幾分:“?”

什麽情況?

這奶凍聞不到多大的香味,入口之後,竟然軟糯到瞬間在舌尖融化。濃郁的奶香帶著微微的涼意在融化的瞬間包裹了住味蕾,豐沛的滋味順著喉嚨霎時間沖得滿腦子都是,清淡的甜味恰到好處,並不搶香味的風頭,這濃墨重彩的口感,可跟看起來太不一樣了!

他立時將剩餘的奶凍塞到口中,還想再叉一塊,結果低頭看去,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盤子。

周圍一幫同事比他聰明得多,小口小口的珍惜品嘗,像是生怕嘴長得太大會立時把奶凍吃完似的。

金窈窕問:“味道怎麽樣?”

大夥兒只剩點頭的份兒,項目經理砸吧了下嘴,忍不住反覆回憶舌尖殘留的滋味,搖搖頭道:“金總監,你現在把你手上那塊丟地上試試。”

金窈窕:“?”

項目經理:“我立馬就撿起來吃。”

金窈窕:“……”

項目經理見她沒有照做的意思,只能遺憾地拿起自己做的三明治填肚子,結果三明治一入口,他又錯愕了下。柔軟的牛肉餅夾著豐沛的肉汁從吐司邊緣蔓出,淌得他滿嘴都是,配合上拉絲的水牛乳奶酪和渾厚的幹酪味兒,簡直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這是我做的?這居然是我做的?”

一旁有同事看不下去了:“吳經理你想啥呢,肉餅是金總監調的味道好麽?”

項目經理恍然大悟似的,邊吃邊落下淚來:“我說呢,我要有這手藝,我老婆也不至於跟我離婚了。”

金窈窕:“……”

看不出來,還是個命途多舛的漢子。

——

金窈窕說請同事聚個大的,聚餐地點就選在了臨江相當低調的一處俱樂部。

這地點相對高端,能來的人不多,因為她的要求,項目組近期實在辛苦,帶大家來玩一玩,也算是個心意。

大夥兒果然十分興奮,進俱樂部後情緒更加高漲了,只是十分不巧,剛踏入大堂,金窈窕就迎面撞見了從裏頭出來的一夥人,當中並排行走的一高一矮帶來的反差沖擊尤其強烈。

身後傳來同事壓低的噴笑聲:“哇靠,快看前面,那兩個並排走的人。”

“噗,對比是不是太殘忍了,美男和野獸嗎?”

“什麽美男和野獸,美男和倭瓜差不多。”

金窈窕瞥了眼那位倭瓜,其實就是普通中年發福企業家的形象,挺著個啤酒肚,有些矮胖,要放在外頭,稱不上醜陋。偏偏他身邊的那個陪襯高大矜貴,品貌實在過於出眾,艷壓之下,竟真的襯得他圓頭縮腦,有幾分像倭瓜。

她本想避開的,那位走在倭瓜旁邊的英俊男人迅疾如電地轉頭朝她看了過來,隨即停下腳步,註視著她。

這次恐怕真的是路過了,目光相對,她嘆了口氣:“沈總,真是不巧。”

倭瓜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兩邊,仰頭看著沈啟明問:“沈總,您認識?”

沈啟明頷首,凝視金窈窕:“這是我……朋友。”

倭瓜樂了,趕忙叫來旁邊的工作人員,嚴肅叮囑:“這是沈總的朋友!好好招待知道麽!”

被叫來的那位工作人員趕忙答應著下去,沈啟明看了眼金窈窕身後的大部隊,頓了頓才問:“來玩?”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碰上。”金窈窕也笑著掃了他身後一眼,擺手道,“不打擾沈總您玩,我們先走一步。”

她說罷果真幹脆利落地帶著人離開,被聞訊趕來的俱樂部工作人員殷切地請去貴賓樓層,沈啟明站在原地,回首目送她的背影離開,遲遲沒動。

他不走,其他人也只能幹站著,跟在他身後一個穿絲質旗袍的女孩踟躕了半天才小聲開口:“沈總,您怎麽不走?”

沈啟明回過神,眉頭微皺,終於邁開腳步,走出幾步後,又低頭朝倭瓜說:“麻煩何總給他們多送點飲料,少上酒。”

倭瓜何總是隔壁省的地產大佬,在這家俱樂部有不少股份,有個在臨江的項目投資敲不下來,特邀請他到這裏談生意。

倭瓜聽了,趕忙點頭,叫來旁邊的服務員去落實,笑著跟沈啟明道:“沒看出來沈總對朋友還挺關心的。”

沈啟明沒說話,他身邊的蔣森憋不住似的笑了聲。

倭瓜疑惑地看著他:“蔣總?”

“沒事沒事。”蔣森擺擺手,餘光瞥向沈啟明,沈啟明並不搭理他,在倭瓜的指引下進入包廂。

倭瓜此番有事相求,客氣極了,剛進門就叫了那旗袍女孩一聲:“婉婉。”

女孩楞了下,看了眼沈啟明,隨即臉紅地垂下頭,貼近過去:“沈總,我幫您脫外套。”

沈啟明避開她的手,自己把大衣脫下交給旁邊的服務員,淡淡回答:“不用,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女孩縮著手楞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倭瓜,倭瓜急了,給她使了個眼色,又笑:“沈總啊,我介紹您跟婉婉認識哈,這姑娘真的,又聰明又體貼人,這年頭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沈啟明嗯了一聲,婉婉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沈總,我給您倒酒。”

沈啟明:“不用,我不愛喝酒。”

婉婉站在一旁:“……”

蔣森忍著笑意招手:“來我這坐吧,婉婉是吧,名字怪好聽的。你沈總不喜歡別人挨得太近,你別忙活了。”

婉婉抿了抿嘴,見沈啟明竟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看了眼那張英俊又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面孔,半晌後只能心有不甘地坐去了蔣森旁邊。

——

有俱樂部股東的叮囑,隱宴項目組的人吃得開心極了,雖然俱樂部的餐廳肯定比不上金窈窕的手藝,可光光憑借此處vip包廂的奢華,就足以讓項目組的員工們大開眼界了。

就是來前大夥兒本來約好要喝酒的,俱樂部卻免費送來許多果汁,叫人覺得浪費了可惜,於是最後不醉不歸變成了喝一肚子維生素。

大夥兒吃完,本來想走,被強調過要好好招待他們的服務員卻熱情地邀請:“各位貴賓飯後要不要去我們的娛樂區轉轉?我們俱樂部有spa中心,高爾夫球場、保齡球場,還有全臨江最大的實彈射擊場,是我們老板動用很多關系才組織起來的項目,只有我們俱樂部的VIP貴賓才可以進入哦。”

他這麽一說,眾人當即都來了興趣,誰不想見世面呢。

金窈窕放下手中調得味道不怎麽樣的果汁,淡淡道:“走唄。”

一場聚餐下來,項目組的氛圍明顯比以往更加融洽了,難得有機會,一起玩玩也好。

——

射擊場的位置在俱樂部地下一層,隔著門都能聽到裏面砰砰的響聲。

大門內,程琛沈著臉摘下耳罩,轉了轉自己被後坐力震到的胳膊,轉向坐在旁邊的一位穿著紅色裙子的卷發女人,臉上這才露出笑容:“怎麽樣,蕾老師,我的水平。”

蕾秋大方地拍了拍手:“兩發七環,兩發六環 ,一發八環,很不錯了。”

旁邊的人也笑著恭維,既恭維程琛,也恭維蕾秋。

程琛憋悶了那麽多天的心情,這才仿佛找到了宣洩的渠道,借著破風的子彈好轉不少。

這位蕾老師是臨江電視臺的一位高層,手裏捏著好些欄目,聽說最近對方手下的某個節目正準備采訪臨江本地的知名企業和青年企業家,他想要爭取一下這個名額,一是對宣傳餐廳幫助,二是青年企業家這個稱謂對程家的企業形象也有官方層面的助力。

近來他手上捅出不少簍子,要真能成功,也算是為他在程家的地位做的補救。

因此今天特地將這位蕾老師約來俱樂部玩耍。

他剛才射擊的樣子估計挺帥的,蕾老師身邊的女孩兒都星星眼看他,蕾老師臉上的笑意也明顯很多。

程琛覺得有門兒,招手跟服務員要來杯水,坐下閑聊。

聊起生意上的事情,蕾老師身邊的女孩問:“程總,最近有家叫銘德的公司話題挺高的,聽人說你們兩家還有競爭關系,他家有個股東投資了你們家的生意,是真的麽?”

程琛喝了口水,深沈點頭:“是啊,那位股東是銘德老板的三弟,現在從銘德退股,投資了我們後續即將開業的三家雲鼎餐廳。”

那女孩訝然:“居然還是銘德老板的親戚嗎?怎麽就退股投資你們了?”

程琛聳聳肩:“人都往高處走,銘德現在一塌糊塗,他更看好我們也不奇怪。”

“銘德一塌糊塗嗎?”女孩更吃驚了,“不是說銘德老板生重病是假的嗎?而且他女兒金窈窕也很厲害的樣子,說是已經把公司裏的股東們管得服服帖帖了。”

“你說金窈窕?”程琛嗤笑,“不瞞你說,那個退股的股東就是被她逼走的。剛管事就把公司管得四分五裂,外面那些傳聞有幾分真?”

他說這種不為人知的消息,在場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蕾老師笑了一聲:“程總,你們兩家是競爭關系,你說的話,也未必能盡信吧。”

程琛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總歸是實話,不過她這個人,我承認小手段是挺多。”

見大家感興趣,他索性將當初自己請來蒙老先生,對方卻悶不吭聲半路截胡的事情講了出來,當然內容經過了幾分潤色,再加上怒然退股投向程家的金老三,直把銘德宛描述得如卑鄙小人一般。

他說的內容半真半假,很容易叫人相信,在座的女孩兒們聽完後果然蹙眉,露出有些排斥的神色:“她怎麽這樣啊,程總您也太慘了。”

程琛微笑。

他混了那麽多年江湖,身邊女人就沒斷過,相當清楚女人對女人有多麽容易產生敵意。

同樣的事情,男人做出來似乎不算什麽,可換成女人去做,女人們的包容心卻會大大減少。尤其當這位做事的女人還年輕貌美的時候,那可太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了。

他擅長利用人類的劣根性。

因此只是笑著大度道:“我一個大男人,總不好跟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計較,讓著她一點也沒什麽。”

現場女孩果然覺得他十分紳士,露出仰慕的神情。

但這樣融洽的氛圍,卻很快被門口的聲音打斷了,那道微微沙啞的特殊女聲帶著笑意:“是嗎?那這麽說我還得謝謝程總了?”

程琛倏地扭頭,臉上的笑容緊跟著消失:“金窈窕?”

在場剛才被他哄得一楞一楞的女孩們聽到這個名字立即也看了過去,按照他話裏的表述,本以為會看到個矯揉造作的大小姐,誰知出現在視線裏的竟是道高挑利落的身影。

她一頭黑發,穿著些微寬松的黑色毛衣,高領領口挺括地立起,幾乎要遮住她瘦削下巴的高度,她黑色牛仔褲下踏了雙馬丁靴,腿又細又長,邁開踏入靶場大門的時候,帶著很難用語言形容的侵略性。

她似笑非笑地掃過來時,眼睛微微瞇著,長長的眼尾帶著點上翹的弧度,給人的壓迫感越發強烈了。

她說:“程總,是我,覺不覺得冤家路窄?難為您每天睡不著覺,還惦記著背後說我壞話了。”

女孩們被目光掃過,看得呆住,程琛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扯出笑容:“金小姐,您可能誤會了什麽。”

金窈窕嗤笑一聲,不緊不慢地靠近:“是嗎?那就當做是我誤會了吧。”

她掃了眼現場唯一一個用過的槍靶,看到成績,輕笑一聲:“程總槍法不錯啊。”

程琛挺直腰,微笑著看她:“金小姐看得懂這個?”

金窈窕半掩在高領後的嘴唇翹了翹,踱步上前,低頭審視了一下那把被程琛放下的搶,擡手拿起,熟練地換好彈夾,上膛,瞄準。

她也不戴耳罩,側著身,長臂伸直,利落地扣下扳機。

砰地一聲巨響,將在場眾人皆嚇了一跳。

金窈窕就打了一發子彈,放下槍後看了幾秒被打中的靶子,轉頭朝程琛笑道:“程總,我在國外考持槍證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拍皮球呢。”

程琛怔怔地看著靶子,竟然是九環偏向十環的成績,比他之前打得都好。

金窈窕偏了偏頭,眼含譏諷地朝他笑道:“程總在,我就不留下妨礙了,免得您心情不好。至於我三叔,雖然裏通外敵跑去您那混飯吃,畢竟也是我的長輩,希望程總能拋開跟我的恩怨,好好給他養老。”

說罷轉身就走。

項目組的職工們知道裏頭是不對付的人,也不鬧著玩了,又因她剛才炫了把槍法,士氣大震,十分亢奮。金窈窕神色輕松地踏入他們之中,一擡眼,正撞上匆匆朝這走的沈啟明,看到她後立刻停下腳步。

沈啟明背後也跟了好幾個人,似乎是從酒桌上追出來的,當中那個倭瓜一邊追還一邊叫著”沈總“”沈總“。

她皺了皺眉,轉開目光,沒打招呼,帶著人錯身離開。

縮在袖子裏的右手使勁蜷起,她捏了捏掌心,平靜地朝身邊的下屬說:“今天玩不了了,下次再帶你們來,你們先出去,我去衛生間洗個手。”

——

衛生間裏,金窈窕抿著嘴使勁揉了揉肩膀。

後坐力震得她疼死了,好在剛才拼命忍住,沒輸了場子,而且老天保佑,打出的成績也比她想象中好,叫她裝了個比想象中還大的逼。

畢竟輸人不輸陣,輸給誰都不能輸給程琛那個癟犢子。

她對鏡揉胳膊,又仔細觀察自己的臉色,好半天以後才確認無誤離開衛生間,結果剛踏出門,餘光就掃到了一道身影。

沈啟明靠在衛生間外的墻壁上,轉頭靜靜地看著她。

金窈窕沈默片刻,露出若無其事的微笑:“沈總,您這也是路過嗎?”

沈啟明抿著嘴,沒有回答,只是朝她攤開掌心:“手給我。”

金窈窕安靜了兩秒,沒有理會,轉頭就走,胳膊卻被沈啟明拉住,力道控制得不大,但剛好叫人無法掙脫。

沈啟明捏著她的手腕,掰開了她剛才握槍的右手手掌,入眼果然是一片不正常的淤紅。他眼神莫測地看著,神情竟鮮明地露出了怒意,指腹磨蹭了一下那片紅色,直到金窈窕把手抽回去。

——

靶場裏,被金窈窕狂刁一場後拋棄的程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看著金窈窕消失的大門口,他呼吸急促,努力了好幾秒才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要露出難看的形象。

畢竟他不是一個人在這,現場還有其他人在呢。

結果一回頭,在座的女孩們竟然沒有一個關註自己的,各個捂著嘴在討論剛才離開的金窈窕,就連整晚面對他的各種試探都不怎麽愛說話的蕾老師都若有所思地在朝著門口看。

女孩子們則嘰嘰喳喳,壓低了聲音都能聽出她們的興致勃勃——

“哇,那就是金董事長的女兒嗎?”

“她好漂亮啊!而且沒想到居然還會玩槍!”

“她換彈夾的時候你看到了嗎?動作好熟練啊,也就幾秒鐘,我剛掏出手機她就換好了,都沒拍到。”

“你說她有多高,我感覺有一米七,腿這麽長的。”那姑娘說著還伸手比劃。

“她那件毛衣好好看,你看出來是哪個牌子的了麽?”

“那毛衣很一般啊,她長得好看才穿得好看吧,不過我覺得她的馬丁靴也挺不錯的。”

“啊好可惜她走得太快了,不然應該加個微信才對啊。”

程琛:“……”

正常女人看到金窈窕那種同性,不是應該充滿敵意的嗎?

這些女人什麽情況啊到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姐姐們翻白眼:你個直男癌,懂屁啊你,滾

婉婉落淚:你不喜歡別碰你,原來是喜歡主動去碰嗎

割割:生氣……但還是要說,今天是三明治和水牛奶凍

被解解槍聲嚇到的圓子躲在衛生間角落抓著水管嘰嘰地叫了起來

所以發出了嘰嘰嘰的感謝霸王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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